親原諒，孩兒不孝，林家的香火，要斷在兒子這兒了。”

說話間，他眼角有淚滑落。

“說什麽胡話！”林夫人拿出絲帕，擦著兒子眼角的淚，疼得心肝直抽抽：“不就是個女人麽，我林家什麽樣的女子娶不到，清哥兒，你若是如此，是折你爹跟我的壽啊。”

“什麽樣的女人都要得到，唯獨她。”林清說：“母親莫要攔著兒子，兒子打定主意了，要剃發，到那育華寺裏去做和尚去。”

這話可是驚呆了林夫人。

她幾乎是被眾人駕著出了林清的屋子。

站在屋外，耳邊還是嗡嗡聲。

“備轎。”林夫人咬牙說。

“夫人，那麽晚了，去哪兒啊？”丫頭問。

“卿府！”

林夫人雖然長得胖，可行動力是一流的。

很快，她就坐在卿府東苑二奶奶的房裏哭訴了。

“嫂嫂，你莫要哭啦，這是紅棗燕窩燉雞，你嘗嘗？”林二奶奶頭也疼，可嫂嫂一直在哭，她總不能抱頭一起哭吧。

“我不吃。”林夫人吃了秤砣來的。

她伸出纖纖玉指，將眼前的吃食推開。

“我一定要見到那位大佛，那位奪了我兒心智的大佛不現身，我哪兒也不去。”林夫人喊道。

林二奶奶說了人不在，出門了。

“鬼才信咧！”林夫人雙手交疊在胸前：“我不管，我就賴上了。”

林二奶奶被攪得心神不寧，終於招了丫頭，說：“去姑娘屋裏看看，回來了沒有？”

此時，卿小可端坐在房裏，也不用膳，似乎在等些什麽。

“姑娘，您到底在等什麽啊？”香兒問。

“我等人來請我去吃好吃的。”卿小可說。

香兒默默地把吃食收了，心想：這府裏還有何處的吃食，比得上姑娘的院子。

想著，門簾被人挑開了。

香兒定睛一看，嗬！

“姑娘，您可真是神了。”她連忙轉頭，誇讚一句。

來人是東苑的大丫頭恬月，她可是林二奶奶的陪嫁丫頭。

“月姐姐，這都什麽時辰了，可吃過飯了？”香兒笑著過去打招呼。

看恬月臉上全是焦急的神色，香兒似乎是有意擋著她，不讓她進去。

恬月抓住她，毫不猶豫地塞了銀子，問：“姑娘可在？”

“怎麽？二奶奶有什麽事兒麽？”香兒明知故問。

她也不敢拿銀子，把銀子推了回去。

“二奶奶想請姑娘過去，說是新得了血燕，一個人吃著沒意思，讓姑娘幫忙嘗嘗。”恬月也很有眼力見，揚起頭，扯開嗓子往裏屋喊。

卿小可慵懶地說：“既然是二奶奶有請，是一定要去的。”

血燕啊……

卿小可肚子裏的饞蟲鬧翻了。

林二奶奶那兒可凈是好東西。

東苑的廚娘是這滄洲城一絕，早年還被封為滄洲第一廚娘。

卿小可早就想去試試了。

“小可，我覺得沒那麽簡單，你要小心啊……”卿鳳棲擔憂地說：“這個時候二奶奶請過去，十有八九是為了婚事吧……”

卿小可心想：這還用你說麽。

一定是啊！

而且，二奶奶性子沈穩，不會選擇在這個節骨眼探口風，怎麽也要過幾天吧。

現在急吼吼地，肯定不是她的本意。

揣上小暖爐，披上狐裘，東苑的人打著燈籠在前邊帶路，後面還有幾個丫頭簇擁著，卿小可浩浩蕩蕩地往東苑去了。

不僅是香兒，卿小可把自己院子裏的丫頭全帶上了。

連粗使的婢女也一臉茫然地跟著，慌張地扯著衣服上的褶皺。

香兒低聲說：“姑娘，你這是幹什麽，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去東苑鬧事呢。”

“是要鬧事！”卿小可笑了笑。

“啊？”

“啊？”

香兒跟卿鳳棲同步地發出了疑問。

卿小可聳了聳肩，說：“別想那麽多，我帶著你們去東苑打牙祭，若是沒什麽事，安心吃好吃的就行了！”

眾人走出角門的時候，碰到柳寒煙回來。

她又是梨花帶雨，眼眶通紅。

傍晚了，看不太清楚，卿小可也沒在意她的沮喪情緒，看到了就問一句：“回來啦？我們正要去東苑吃好吃的，一起吧？”

柳寒煙擡起頭，露出一臉的淚痕，她滿臉怨恨的表情，把卿小可推開，匆匆忙忙地走了。

搞什麽。

好心沒好報。

卿小可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背影，問：“誰欺負她了？”

“還能有誰。”香兒說：“自己跑到尹師傅那兒找不痛快唄，尹師傅院裏沒有粗使婢女，她就削尖了腦袋擠過去，給人挑水劈柴，晚上還給做飯，還悄悄地，好幾次被尹師傅撞到了，罵哭了跑出來，第二天又跑去……”

“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尹師傅是她能高攀的麽？”有丫頭接腔道：“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她對尹師傅有意思。”

“她有意思有何用，就那一身的肥肉，尹師傅要能看上她……那要等等看，太陽明天會不會從西邊出來嘍……”

“先前她自己跟姑娘說的，等到臉上的傷好了，就回家去，現在全好啦，心裏惦記著尹師傅，也不肯走了。”

丫頭們的低語，被卿小可聽到了。

她呵斥道：“不許嚼舌根，再讓我聽到這種話，我立刻讓劉管家把你們趕出去！”

說完了，她伸出手指，推了一下香兒的腦袋，說：“特別是你，不許亂帶節奏。”

香兒“哦”了一句，揉了揉額頭，甜甜地笑著，說：“我知道啦，我才不消說她！”

她看著卿小可，眼裏全是老母親的激動，終於，姑娘終於長大了，會教訓下人了……

198這門親事必須退

事實證明，卿小可不僅會教訓下人。

她很快就會親身向丫頭們演示，怎麽扮豬吃虎，教訓潑婦。

來到東苑的時候，天全黑了。

天空一輪彎彎的月，倒掛在樹梢，美輪美奐。

是個好日子。

卿小可深吸一口氣，示意香兒挑開門簾。

二奶奶的屋裏，充滿了馥郁的花香。

就像是她的人一般，她無時無刻都像是一株盛開的牡丹花。

卿小可進去，乖巧地行禮：“二奶奶，我來了。”

林二奶奶趕緊走過幾步，扶她起來。

“在我屋裏，不用多禮。”她愁眉苦臉地說。

她本想交代幾句，讓卿小可明白裏面還有客。

朱唇微啟，還沒來得及出聲，裏屋的林夫人就走出來了。

“哎呀，這就是卿姑娘啊。”林夫人“柔和”地抓住了卿小可的手，借著燭光，仔細端詳著她的面容。

縱然心裏有了準備，知道她是滄洲第一美人，也見過兒子畫的撲蝶圖。

她還是被這張臉給震驚了。

“美，真美……”她嘆道。

卿小可被她盯著，渾身不自在。

林夫人湊得太近了，卿小可都能聞到她臉上的脂粉香氣。

她後退一步，裝小白兔。

“二奶奶，這位夫人是……”她柔聲問。

“這位是我的嫂嫂。”林二奶奶有些尷尬地說：“都是自家人，禮數就免了吧。”

卿小可看著這位夫人，圓盤臉，彎月眉，大大的眼睛，寬寬的雙眼皮褶子，渾身的貴氣。

這張臉，跟林清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坐吧坐吧，坐下好好說話。”林二奶奶一個勁地緩和氣氛。

她一手拉一個，將二人拉到桌邊坐下。

“恬月，讓廚娘把做好的燕窩羹端來。”她笑道：“再讓芳娟她們進來，給我們唱曲兒聽。”

一片祥和，歌舞升平。

卿小可心裏知道，沒那麽簡單。

這位林夫人，從一開始就卯著一股子狠勁。

卿小可不管她，專心品嘗著滄洲第一廚娘的手藝。

燕窩吃完了，曲也聽了。

林夫人終於忍不住了。

她盯著卿小可，說：“卿姑娘，清兒今日來找你，聽說你出了門，在路上他受了些風寒，如今臥床不起，明日，你可否過府看望他？”

“病了不是該找郎中的麽？”卿小可笑嘻嘻地說：“二奶奶，你不是有相熟的好郎中麽？怎麽不給林夫人介紹呢？”

這裝傻的本事，林夫人是真的服了。

她直言道：“清兒的病，因何而起，姑娘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啊。”卿小可說。

“你知道便好。”林夫人已經不打算好好說話了，絲帕擦過嘴後，直接扔在了桌上。

“夫人，您剛才說了，他受了風寒，病自然是因風寒而起。”卿小可笑著說。

蹲坐在她身後的香兒，沒忍住，撲哧一下笑了。

二奶奶瞪了香兒一眼，罵道：“出去！”

香兒委屈地看著卿小可。

卿小可點了點頭。

兩人眼神交接，傳遞訊號。

卿小可：先出去，機靈點，聽我號令。

香兒：嗯，知道了！萬事小心！

香兒這一笑，簡直戳傷了林夫人的心窩。

連個婢女都敢嘲笑林府。

可見在這件事上，林家吃了多少虧，被人耍得團團轉啊！

一定要找補回來才行！

她打算敞開天窗說亮話，坐直了身子，直視著卿小可，朗聲問：“林清自小便老實，一點心眼也沒有，男女之事更是生疏，姑娘如此耍弄林清，到底是何意啊？”

“二奶奶……”卿小可躲到林二奶奶身後，拉著她的袖子，輕聲說：“鳳棲不明白她說什麽。”

“你不明白。”林夫人氣得鼻孔都大了一圈，她說：“你不明白，我就再說清楚些，我看你能裝傻到何時！”

“林夫人說林公子病了，問我能不能去看，我說要郎中去看，您又問我他為何病了，我不是郎中，自然不會知道。”

卿小可開始了嘴炮攻勢，語速極快地說：

“兒子病了，娘親心裏著急，可以理解，可林夫人也不用非得找我置氣啊，什麽耍弄林公子，何來此言，我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要是說耍弄，也是林家出爾反爾，不肯入贅在先，我才是被你們耍弄的那個呢，二奶奶請我吃燕窩，看在二奶奶的面上，我才過來的，若是沒事，那我要先告辭了。”

“你明明知道我林家不可能入贅！你們這是強人所難！”林夫人痛心疾首地說：“若不是你，清兒怎麽會病，怎麽會失了魂一般，怎麽會說要剃發去做和尚，都是你害的！”

她看卿小可往門邊走，趕緊撲過去，堵住門，說：“你不能走，今日你非要把話給我說清楚，否則……否則我……”

“二奶奶，林夫人她怎麽了？”卿小可猥瑣在林二奶奶身後，三人像是老鷹捉小雞那般。

“嫂嫂，你莫要著急上火，有話好好說啊……”林二奶奶也豁出去了，死命攔著。

“小可，怎麽辦，全亂了。”卿鳳棲著急地說：“你快向林夫人道歉呀，你這樣會把事情鬧大的……不如明日就親自去看林公子，講話說清楚吧……”

傻蛋。

卿小可覺得卿鳳棲這樣的聖母性子，遲早會把自己給賣了。

去看望林清，你還指望把話說清楚麽？

林清那般腹黑的性子，你進了他的屋子，還能幹凈出來？

就是要鬧大了才好啊。

讓他林清想娶都不敢娶了。

這樣才能徹底結束這件事。

“卿鳳棲，你別躲，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了。”林夫人急了。

卿小可說：“夫人您這虎狼模樣，我害怕，怕是說不清楚了。”

她越是躲，越是回避，林夫人的心裏的火越旺。

卿小可的輕功練得不錯，就算沒有林二奶奶的阻攔，林夫人這常年不鍛煉的體質，也抓不到她。

“我問你，你們是不是設計，騙我家清兒來入贅？”林夫人張牙舞爪，氣得七竅生煙。

“不是的。”卿小可說：“林公子來招婿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說不定是他瞞著你們呢……我們不過是按規矩辦事，林家若是想悔婚，與我父親好好談便是了，夫人何必如此氣憤？失了身份，您好歹也是林家的夫人啊。”

“你！好啊，到了現在，你還強詞奪理。”林夫人尖叫道：“你這樣的，是不是完璧還另說，有何臉面讓我清兒入贅，你自己不覺得害臊嗎？”

卿小可不躲了，她停住了腳步，兩行清淚滑落。

她字字誅心道：“夫人，若是對鳳棲不滿，林公子又何必來報名選婿，如今到了這種地步，您還要說這些，跑到我家中來侮辱我，豈不是不把我卿家放在眼裏，您說這些，將我父親的臉面放置何處？您如此無理，來府中鬧事，傳出去，我日後怎麽做人？我可是個姑娘家啊……我到還不如……不如一頭撞死了算了……”

卿小可眼神一轉，看著身邊的柱子，兩眼一閉，卯足了勁沖過去。

“啊！來人，快來人！”林二奶奶一聲尖叫，劃破了東苑寂靜的夜空。

就在此時，門外的香兒帶著丫頭們沖了進來。

這些丫頭都吃飽了，力氣大得很。

看到自己姑娘被人欺負了，都欺負到自己家裏來了。

哪裏還管她是哪兒來的夫人。

香兒尖叫道：“姐妹們，姑娘待我們恩重如山，如今她被人欺負了，都快逼死了，我們是不是該護著姑娘，姐妹們別怕，上啊！府裏規矩，護主有賞啊！”

林夫人是徹底的懵了圈。

很快她就被一群丫頭團團圍住了。

就憑她帶來的那幾個人，根本不是對手。

慌亂之中，卿小可在香兒的攙扶下，輕飄飄地離開了東苑。

二奶奶的屋裏，一大群丫頭扭打作一團。

林二奶奶深入戰局，將花容失色的大嫂給救了出來。

兩人的發型全亂了。

林夫人的臉上，不知被誰下了黑手，抓出了幾道紅痕，白胖的手臂上，拉開袖子，全是淤青。

屋裏一片喊打喊殺之聲不斷。

直到護院趕來，才平息了這場奇怪的紛爭。

林夫人灰溜溜地退場。

坐在轎子裏，她一頭亂發，雙眼全是淚水。

這到底是什麽事兒啊！

林清聽說母親回來了，特意到了門上來等著消息。

他想，母親都親自出馬了，該是有好消息才是。

卿鳳棲並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她應該會明白的。

他萬萬沒想到，轎簾掀開，看到了這樣一番景象。

那如巍巍泰山一般的母親，竟然成了這幅尊容，宛若泰山崩了。

“兒啊！”

林夫人撲過去，像一只小貓咪，倒在兒子的臂彎之中，泣不成聲。

“這門親事，說什麽也得退了，必須退！”林夫人悲慟萬分，捶胸頓足：“若是不退，別說你剃發當和尚，迎了這樣的媳婦上門，你老娘我也要繳了頭發去當姑子啊！！！”

林清臉色慘白，這最後的招數也用了。

難道真的沒辦法麽？

“姑娘，您說林公子會不會還有別的辦法？”香兒說著，手裏拿著新鮮的煮雞蛋，給卿小可揉額頭。

為了戲演得逼真，卿小可是真的往柱子上撞了，額頭腫了一大塊。

她齜牙咧嘴地疼著，心裏卻輕松極了。

“不管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笑著說。

鬧事的丫頭都被劉管家叫出去了。

審了大半夜，也沒審出個結果。

這群丫頭空前團結，一口咬定是林夫人的人先出手傷人，她們護主有功，不該罰反而該賞。

劉管家頭疼，林夫人早走了，這又是一樁說不清道不明的無頭冤案。

最後，罰了幾個丫頭的半年的俸銀，不了了之。

香兒把銀子拿出來，在桌上分成小份，裝到一個個錢袋裏，嘆氣說：“姑娘，咱們賭贏的銀子，都賠在這件事上了，還得補給她們銀子，兜兜轉轉一大圈，啥也沒賺到啊。”

“破財免災。”卿小可笑得開心。

香兒走後。

卿小可輕聲說：“鳳棲，放心吧，經過這件事，我估計這四洲之內，沒哪個清白人家敢娶你啦，徐祈然受了情傷，奮發圖強，他一定能找到法子，將我倆分離開來，接下來，我們努力治好你哥哥的病，你弟弟也快出生了，等我走了，你跟哥哥就挑個黃道吉日遠走高飛吧。”

前途一片光明，未來無限美好。

卿鳳棲擔憂道：“怎麽才能治好哥哥的傷？小可，你有法子麽？”

“有！”卿小可說。

“怎麽做？”

“首先，要通過學院的初級比試！”卿小可堅定道。

“我不明白，通過初級比試，跟給哥哥治傷有什麽關系？是要去不死閣陪著哥哥麽？”

“不。”卿小可搖頭，認真地說：“要入閣，但不是不死閣！”

“那是……”

“無上閣！！！”卿小可說：“要去這紅月學院裏最厲害的無上閣！要從裴幽那兒學到無上秘法！”

既然卿羽軒是偷學了無上秘法，修煉出天極靈根，把靈根移到卿鳳棲身上。

那……

只要學會無上秘法，就能將靈根還回去了，天極靈根強大的再生修覆能力，定能讓他重新站起來！

199真成賠錢貨了

到了初七這天，林家的退婚文書送到了卿府，滄洲頂尖的媒人陪著林老爺，親自登門。

卿鷲天早前找了個借口不見客，這已經是林家第三次登門了。

“老爺，林老爺親自來了，若是再推說病，恐怕說不過去了。”劉管家勸道。

卿鷲天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用力踩著腳底的積雪，心情煩悶。

如果林家這回退了親，那……鳳棲她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老爺……”

嬌滴滴的聲音，從屋裏傳來。

冷月娘拿出了厚重的袍子，披在卿鷲天身上。

“您這樣糟踐自己，受了風寒，那就不好了。”她柔聲說。

“哎呀，你快回屋去，你出來幹什麽！”卿鷲天臉色蒼白，看著美妾這單薄的衣著，看她圓鼓鼓的肚皮，生怕她出了什麽差錯。

“我不是擔心你麽。”冷月娘說：“您這樣心煩著，我肚子裏的小公子也不安生……”

“快快回去躺著！”卿鷲天說：“你現在肚子的，可是我卿家的後人，鳳棲是指望不上了，我就指著他了……乖啊……”

卿鷲天擁著嬌妻，回了屋內。

花廳裏，林老爺皺眉飲茶，已經喝了第三杯，人還沒出來。

他叱喝道：“你們老爺是得了什麽病？怕不是軟骨病吧？這樣拖拖拉拉……”

媒人低聲勸道：“林老爺，稍安勿躁，如今是卿家占理，我們要好好說話才是。”

林老爺長嘆一聲，像是被鋸了嘴的葫蘆。

“一會兒，你來說，我不說了。”他氣道。

“你說什麽？”

幾乎是同時，卿鷲天盯著冷月娘，不可思議道：“月娘，你說什麽？”

“我說，不如你讓鳳棲出來，當著卿老爺的面，讓她磕個頭，道個歉，林夫人的事兒，也過去許多天了，道個歉就罷了。”冷月娘道：“不必要鬧到退婚，鳳棲一向性子軟弱，你對她說兩句重話，她必定要服軟的，讓她求得林老爺原諒，嫁過去就是了，入贅這事兒，就當沒有過，大家心照不宣便是了。”

卿鷲天想了想：“這倒是個辦法，只怕那死丫頭不不肯啊。”

“老爺，你畢竟是爹爹！”冷月娘握著他的手，輕聲說：“林家那樣的人家，大概也不需要鳳棲太貴重的陪嫁，到時候，那些地契和鋪子，就當是鳳棲對您的孝心，這些年地裏不景氣，府裏的大部分開支，可都是那些鋪子賺來的呀……老爺，鳳棲是個孝順的孩子，我雖不是從小看著她長大，但也了解她幾分，若是硬的不行，軟的必定行，軟硬兼施，她一定會按您說的做。”

冷月娘眼神閃爍著，卿鷲天也知道她在說什麽。

兩人達成了某種默契。

“喜明，去請小姐，記住，繞過花廳，先到這兒來一趟。”卿鷲天吩咐小廝。

小廝的腳程很快，一口氣跑到了卿小可的院裏。

恰逢卿小可練功剛回來。

“我爹讓你來的吧？”卿小可問。

“老爺請小姐過去。”小廝規規矩矩地說。

卿小可說：“知道了，你等著吧，我換身衣服就過去。”

轉身之後，香兒立刻跟她咬耳朵：“姑娘，有詐。”

林家人前腳兒進府裏，香兒後腳就跑去告訴了卿小可。

退婚的時候，讓姑娘家出面做什麽。

不用多想。

卿小可明白，肯定是誰給那暴躁的老爹出了鬼點子。

憑卿鷲天的心思，大抵是能拖便拖，不見客，然後尋個借口，把林家人打發走。

今天這是怎麽了。

“香兒，去問問喜明，老爺屋裏還有誰？”卿小可一邊擦手凈面，一邊說。

香兒出去又飛快地回來：“是六奶奶。”

“哦！”

“姑娘，別去了。”香兒說。

“為什麽？”卿小可脫下臟衣服，換上幹凈的衣袍。

今天練拳法，她被尹休當成沙包打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害怕香兒傷心，就沒讓她幫忙換衣服。

卿小可站在屏風裏，擡一擡胳膊，疼得齜牙咧嘴。

“那狐貍精，滿肚子的騷話，昨夜她在老爺屋裏睡的，誰知道她肚子裏憋著什麽壞。”香兒苦口婆心：“姑娘，你鬥不過她。”

卿小可笑而不語，換好了衣服，到了卿鷲天的屋子裏。

才進屋，卿鷲天就一臉“慈祥”地問：“近日功夫練得如何啊？還沒用早膳吧？我叫人準備了，快過來坐下，陪我用膳。”

“功夫還行。”卿小可說著，悠閑地坐下，喝著熱茶，吃著點心，看著滿桌的精致小菜，說：“還是爹爹屋裏的東西好。”

“這都是你娘生前最喜歡吃的。”卿鷲天“溫柔”地看著女兒，有些傷感地說：“鳳棲啊，若是百年之後我歸土了，我沒臉見你娘親啊。”

“為何？”卿小可問：“是因為娶了太多姨奶奶麽？”

“……”

卿鷲天好不容易憋出的兩滴馬尿，懸在眼眶裏，被怒火燒沒了。

“鳳棲……”卿鷲天喊道：“你上來，坐到爹爹身邊來。”

卿小可小碎步過去，蹲坐在小矮桌旁。

卿鷲天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鳳棲，為父都是為你好，你可知道？”

“父親想說什麽？”卿小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不用如此，直說便是了。”

省得大家都不自在。

“林家來人了。”卿鷲天害怕女兒理解不到意思，點明了說：“林老爺來了，你未來的公公。”

“哦。”卿小可說：“不該是林清來的麽？該來入贅才是。”

“你這個傻孩子，你怎麽不明白呢。”卿鷲天說：“你聽我跟你說，林家家大業大，林老爺膝下只有林清這一個兒子，他日定會將家業傳給他，你嫁到林家，從今往後就只有好日子了。”

“女兒不嫁，爹爹說話不算話，說好了是入贅的。”卿小可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將頭別過一邊，眼淚唰唰地落：“爹爹，明明說好的事，怎麽能出爾反爾，我原本是想留著伺候爹爹，沒想到，爹爹有了弟弟，終於要將我棄之不顧了。”

“你！”卿鷲天見狀，軟的不行，只好來硬的，他拍了桌子，大聲喊道：“你莫要裝出這幅樣子，你莫要以為哭幾聲，為父就能原諒你的罪過，你差遣丫頭毆打林夫人的賬，我還沒與你算呢，不許哭！”

他扯著嗓子喊：“來人，拿絲帕來，把她的眼淚擦幹凈！”

卿小可用一副看負心漢的神情，盯著卿鷲天，梨花帶雨，頻頻搖頭，順便給香兒使眼色。

“老爺，您可知道在東苑的時候，林夫人是如何侮辱姑娘？若不是那幫丫頭沖進去及時，姑娘就被她給逼死了。”香兒冷哼道：“老爺，您說得沒錯，您確實沒臉去見夫人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如此惡仆，竟敢辱罵主子。”卿鷲天吼道：“劉東海，快將這個丫頭給我叉出去，立刻賣窯子！都是有你這樣的丫頭，小姐才做出這麽糊塗的事！”

“求姑娘給香兒做主。”香兒也不害怕，砰地一聲，俯身跪在卿小可面前，俯身高喊：“香兒替姑娘喊冤，夫人在天上看著，只怕也要垂淚！”

卿鷲天傻了眼了，他本來以為香兒會怕得發抖，跪地求饒，本來以為女兒也會嚇得發抖。

她向來護著奴仆。

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劉管家進來，也不知所以然，一時間不敢過去抓香兒。

卿小可說：“劉管家沒權利賣香兒，敢問劉管家可拿得出香兒的賣身契？”

劉東海僵在那兒，連連搖頭。

“香兒是娘親留下給女兒的，如今爹爹是連娘親留下的人也容不下去了麽？”卿小可淚流滿面道。

她打從心底裏佩服自己的演技，特麽這穿越一次，回去能改行當演員了。

卿鷲天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今慈父的形象崩塌。

當真是一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了。

他氣道：“我不跟你廢話，林家這門親事，是你自己選的，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現在林老爺就在花廳等著，你跟我出去，到他面前跪下磕頭，你的眼淚兒留在他那兒懺悔去吧。”

卿小可皺緊了眉頭，心中萬馬奔騰。

敢情一開始那些溫情，都是為了這番話做鋪墊。

卿鷲天接著說：“我不管你如何，必定要討得林老爺的原諒，哪怕是聘禮不要也罷，總之，你是不怕人戳脊梁骨，可我卿鷲天丟不起這樣的臉，我卿家亦不需要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女兒！敗壞門風！”

卿小可盈盈弱弱地站起來，走到正前，梨花帶雨地給卿鷲天跪下。

她哭著說：“爹爹， 女兒不孝，害爹爹傷心傷神，女兒知錯。但有一事，我必須與爹爹說明。昨夜，娘親給我托夢，她跟我說，您已被賤人迷了心智，怕是不會再護著我了，鬧成這樣，嫁到林家，我也沒什麽好果子吃了，娘親疼我，怕我受苦，與我說，林家的聘禮不能要，一分錢也不能要，還要我將她當初嫁入卿家帶來的那些嫁妝，都帶到林家去，有錢財傍身，或能保我在林家不受欺負……”

“什麽！！！”

話沒說完，裏屋的冷月娘坐不住了，急匆匆走出來。

她驚聲道：“老爺，萬萬不可啊！”

冷月娘箭步如飛，來到卿小可面前，喊道：“你胡說什麽托夢，哪有這回事，都是你胡編亂造！”

“老爺，確有此事。”香兒也趕緊跪下，說：“昨夜是奴婢陪夜，姑娘確實發夢魘，怎麽叫都叫不醒，淚水打濕了枕頭，嘴裏只叫著‘娘，別走……’，姑娘哭得肝腸寸斷，我能作證。”

卿小可直起身子，看著卿鷲天，神色悲愴。

她的意思，卿鷲天算是明白了。

要嫁人也可以，不但要你一分錢聘禮賺不到，還非要把你卿家挖空了再走！看你怎麽辦吧。

卿小可是下定了決心，將賠錢貨的人設進行到底了。

200印堂發黑大難臨頭

權衡了半晌，無論怎麽威逼利誘，怎麽軟聲細語，卿小可都是那副死樣。

娘親的話，必須要聽。

鬼才知道是哪個娘親給她托的夢。

反正就這樣了，愛咋咋地吧。

要將卿府的一半家產拱手讓人，還是讓姑娘老死家中。

卿鷲天雖然不是什麽生意人，沒有林老爺那麽精明。

但這樣簡單的賬，他還是算得明白的。

他與冷月娘圍繞著卿小可，說了半個時辰。

無論怎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沒辦法說過這個小姑娘，甚至還會被她給繞到坑裏去。

快到正午了。

花廳裏鬧了起來。

林老爺實在是等不下去了，大喊大叫。

管家跑來說：“老爺，一定要拿個主意啊，我攔不住了，林老爺就要沖到這邊來啦。”

卿鷲天看著卿小可，最終跌坐在地上，扶額嘆道：“罷了罷了，隨你，你不嫁便不嫁吧，為父都隨了你的意，莫要再哭啦，為父這就去跟媒人簽契約去。”

劉管家跟小廝一左一右扶著，將卿鷲天扶了出去。

他看起來就像是剛打完一場硬戰。

若是早知有這一天，當年就應該將手裏的那個小娃娃溺死，就沒這兒事了！

冷月娘恨得牙癢癢也沒辦法，只能灰溜溜地走。

看著他們的背影，卿小可緩緩地擦幹眼淚，跟香兒對視，一眨眼，兩人臉上都是勝利的微笑。

香兒興奮道：“姑娘，你可真厲害，你何時變得那麽厲害了啊。”

回去的路上，香兒一個勁地誇。

卿小可卻愁眉不展。

“姑娘，您怎麽不開心啊？”香兒問：“麻煩不是解決了麽？該不是為了林公子不來入贅感到可惜吧？”

“不是。”卿小可認真嚴肅地說：“冷月娘心眼小，她閉著嘴我都能聽到她的磨牙聲，方才我們明著暗著借著娘親的嘴，罵了她幾句，估計她回去都登在小本本上。”

“所以呢？”香兒笑嘻嘻地說：“她在她的西苑，做她的奶奶，我們在我們的小院，過我們的小日子，井水不犯河水，再過不了多久，您就回紅月學院了……咱們不怕她！”

“香兒，你聽說過一句俗話嗎？”卿小可問。

“什麽？”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你說六奶奶是賊麽？”香兒呵呵地笑了起來，“倒還真是啊！”

卿小可心想：估計西苑馬上就會有所行動了。

果不其然，午後，退婚的協議簽好了，送走了林老爺和媒人。

香兒去打聽消息還沒回來，西苑的人就來了。

“姑娘，六奶奶請了全城最好的戲班子，要請您聽戲，咱們到別院去聽，要唱一整夜呢，說是剛退了婚，怕您悶在屋子裏傷心，特意給您找些樂子。”丫頭低頭稟告。

卿小可想了想，說：“去回六奶奶，說我一會兒就過去。”

丫頭領了賞錢走了。

卿小可看著屋外，天朗氣清，天空飄著的幾縷薄雲。

她若有所思。

“小可，拒絕吧，咱們別惹麻煩了。”卿鳳棲輕聲說：“爹爹已經夠為我傷心的了，若是再惹出什麽事端來，只怕……”

“別怕。”卿小可說：“你個傻瓜，你以為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麽？人家有心算計你，你避著，如履薄冰過日子，倒不如一次揭穿她，大不了撕破臉，挑明了，老死不相往來。”

“我是怕……”卿鳳棲擔憂道：“六奶奶只怕也沒你說的那麽壞吧……”

“青奴的事，我都沒忘，她更不可能忘了，小鳳棲，既然你覺得她不壞，她約你看戲，你更沒理由拒絕。”卿小可安慰道：“放心，我不會讓她傷你的。”

“我不是擔心這個。”卿鳳棲說：“小可，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如何，別傷害她？六奶奶肚子裏的，那是我的小弟弟啊……”

卿小可眼眶火熱，長嘆一聲，從嘴唇飄出了一股白霧。

遠遠地看過去，她的臉籠罩在一片霧光當中，像是一個吞雲吐霧的小妖精。

你總是這樣，不被人欺負才怪了。

卿小可時不時會想：若是走了，鳳棲會怎麽辦？

若是我走了，牧無炎再來騷擾，小鳳棲會怎麽樣……

不過，牧無炎還會來麽？

這一次，他只怕被傷透了心，再也不想理我了。

“小妞，你想什麽呢？”徐祈然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來了半天了，你也沒發覺，想野男人？”

“滾。”卿小可回過神來，盯著徐祈然的臉，嚇了一跳。

她往後挪了老遠，盯著眼前這人。

他身上的袍子，不知幾天沒換了，頭發也不好好梳，披散著，臉上全是青黑色的胡渣。

不僅外表不收拾。

這精氣神也衰弱了，眼底下全是黑眼圈，雙目無神，眼眶浮腫。

“你怎麽成這樣了？”卿小可擔憂道：“你那晚上，被蕭書雲怎麽了？該不是直接吸幹了吧？”

自從選婿之後，卿小可就沒正經看過他，突然一看，都成這樣了……

“給我點錢。”徐祈然伸出雙手，虛弱地說。

卿小可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等著，你等著，我給你，我多少都給你，錢是王八蛋，花光了再賺，咱不心疼，你等著啊！”

一大包銀子砸到徐祈然懷裏，他也還是那樣，一點高興的模樣都沒有。

“餵，你沒事吧？”卿小可認真地嚴肅地問。

徐祈然站起來，將錢袋甩到了肩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